走进横断山脉隐秘鸟窝：木里博窝-七哥观鸟-财新网

“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嘤其鸣矣，求其友声……”

这或许是世界最早的观鸟记录。2600多年前，一群伐木者边砍木头边看鸟，化成了《诗经》小雅里的歌咏《伐木》，流传至今。

深深的幽谷，高大的乔木，这正是博窝的写照。它是一个山乡，隐身于在横断山脉中段，805平方公里，只有1900多居民，包括藏族和汉族。这里属于木里藏族自治县，上一级是四川凉山彝族自治州，位于四川西南部。

木里，藏语里的意思是美丽、辽阔、深远，梵文里意为“女神巴丁拉姆居住的圣地”。木里出产木材，原始森林巨木参天，曾是伐木大县。生态为重，当年砍树的变成了护林的，如今森林覆盖率高达67%，雅砻江、木里河、白水河三条大河穿行横断山，山高谷深，林木蓊郁，水流淙淙。

木里谓之“上帝浏览的后花园”，作为神秘的王国，吸引着国外的探险家。美籍奥地利植物学家探险家约瑟夫•洛克曾在1920年代四访“木里王国”，见闻留在美国《国家地理杂志》，他曾在贡嘎山一带采集过700余件鸟类标本。英国的庄士敦作为中国末代皇帝溥仪的老师，曾考察木里土司王国。

博窝是木里县最北的乡，坑古村是乡政府所在地，丁央、纳松云是下面的组，人数不多的村落。博窝相对偏远，交通不便，不过人为干扰少，正为野生动物留下一方净土。博窝是藏语，意为酒缸。藏族小伙仁青告诉我，博窝地形像酒缸，四面有山，谷底低洼。

大美博窝，天高任鸟飞。（何佳摄)

地处横断山脉东北部，山水灵秀，人迹罕至，博窝像天然的大鸟窝。当地藏民不知道什么鹦哥，狂吃他们的核桃，他们称之为“嗯呢啄”。许多形态各异的鸟儿飞来飞去，当地藏民不知叫什么鸟。尾巴长的就叫长尾巴鸡，没人知道学名是白腹锦鸡。

直到一个“鸟人”出现，博窝的鸟类观测记录，开始填补空白。中央次尔，曾经当过多年中小学校长，6前年到博窝乡任党委书记。有一次，他陪同凉山州来的观鸟高手叶昌云观鸟，人家专门到深山里来寻找中国罕见的成群大紫胸鹦鹉——就是“嗯呢啄”。送给中央书记一只100-400的佳能长焦头，让他拍到博窝的好鸟，共同分享。从此中央次尔迷上观鸟——他不仅发现鸟儿之美，更想开发大美博窝，让更多的人知道博窝的美鸟、美景、美食。为任一方，他想发展生态旅游，带动扶贫致富。

博窝乡书记中央次尔和丁央寺的格丁争喇嘛结伴观鸟拍鸟，走遍了博窝的山山水水。（何佳摄）

观鸟6年，中央次尔在博窝拍到100多种鸟类，其中海拔5000米以上的藏雪鸡、雪鹑等，镜头中的每一只鸟都是一个故事。

机缘巧合，鸟人千里来相逢。我的一个大学同学到木里挂职扶贫副县长，有一次与中央次尔开会，坐到一起交流聊起观鸟。同学知道我参加自然之友野鸟会，观鸟多年，于是牵线搭桥，促成了这次北京鸟友木里观鸟之行，记录博窝美鸟，也算一次鸟类资源调查。

从9月27日到木里县城，28日到博窝观鸟，一路走过乡政府所在的坑古村、丁央组、牙查组等地。9月底本应雨季结束，但遗憾今年雨水特多，雨季持续超长，到10月2日结束博窝之行，多雨少晴，云遮雾绕，观鸟不易。不过喜获不少新鸟种，最惊喜的是大紫胸鹦鹉群吃核桃、109只比翼齐飞的表演，让人过目难忘。

博窝，这片神秘的山地，呵护着自然的精灵。真正热爱自然的鸟人，不惧“横断山，路难行”，与深山百鸟博窝相逢，值得我们铭记一生。

丁央寺是木里历史上的第一座藏传佛教寺庙，也是木里唯一的花教寺庙，有600多年历史，目前寺中有20多个喇嘛。丁央寺周边生活着许多种林鸟。

1. 栗臀鳾（鳾读作shi)

秋天的浆果是栗臀鳾的美食。（何佳摄）

栗臀鳾从香炉中找到一食物。

靠寺吃寺，熟门熟路。

2. 红交嘴雀

红交嘴雀进化成嘴尖上下扭曲交叉，也许是为了吃松子更方便。

红交嘴雀的雄鸟红色，雌鸟体羽是暗橄榄绿色。它们主要在针叶林中活动。

3. 大噪鹛

一群大噪鹛在细雨松林中嬉闹，这只鸟可能是第一次见到相机对着它。（何佳摄）

4. 黑冠山雀

黑冠山雀耸立的羽冠，显示出它和大山雀的明显区别。

5. 白眉雀鹛

白眉雀鹛是这里众多雀鹛中好认的一种，白眉就是标志。

白眉雀鹛在细雨中觅食。

6. 黑喉石䳭

黑喉石䳭很常见，喜欢站在高点的地点捕食飞过的昆虫。

7. 戈氏岩鹀

戈氏岩鹀三两只结伴行动，这只鸟儿离人三米远，是对远方陌生人的信任。

8. 普通朱雀

在博窝乡政府所在的坑古村，玉米地里鸟雀漫飞。这只普通朱雀头部羽毛红艳。

9. 北红尾鸲

北红尾鸲雄鸟黑翅白斑，这种鸟在中国大部分地区广泛。

10. 灰鹡鸰

灰鹡鸰的胸腹部是黄色的。

11. 棕颈钩嘴鹛

两只棕颈钩嘴鹛结伴觅食，应该是一对老夫老妻。

12. 朱雀

林间空地，朱雀吃的红果是一种中草药，也许这里朱雀比其他地方更长寿。（吴小卫摄）

13. 勺鸡

一只勺鸡（雌）走在乡路边的林间，它身上的颜色与地表很相似。它们其实是成群结伙行动。

确认过眼神，勺鸡自信的时候其实是这样的，羽毛如铠甲。这是以前所见。（中央次尔摄）

雄性勺鸡要花哨得多，貌似头上长角。（中央次尔摄）

14. 淡尾鹟莺

一只羽色黄艳的淡尾鹟莺在灌木中闪现。鹟莺细分辨识难度大，这只无翼带，灰色冠加黑色侧贯纹，应该是有别于比氏鹟莺，与头顶绿色冠的金眶鹟莺也不同，倾向于是西南地区分布的淡尾鹟莺。

15. 红隼

红隼停歇在路边树上，它有点好奇地张望我们。（吴小卫摄）

16. 树鹨

树鹨落在高高的枯木上，站成一道风景。（吴小卫摄）

17. 金雕

在张望天空找大紫胸鹦鹉的时候，这只金雕闯入视野，它飞得实在太高，只能留个剪影作纪念。但七根翼指还是相当明显。当地藏民说见过金雕叼起小羊。（吴小卫摄）

18. 褐河乌

连天下雨，占都河出现激流，不过在宽阔谷底也有一处平静的浅水湾，碰到这只褐河乌。它喜欢在溪水激流中找水下的虫子吃。（吴小卫摄）

19. 白顶溪鸲

白顶溪鸲在博窝的溪水边很常见，在北京可是稀罕鸟儿。（吴小卫摄）

20. 大紫胸鹦鹉——核桃树上的不速之客

图1：大紫胸鹦鹉可以说是博窝的明星鸟种，但当地藏民却受到困扰，因它们爱吃家门口的核桃。当地藏民称之为鹦哥，或是藏语“嗯呢啄”。每到9月底核桃成熟时，早晚成群飞来啄食。它们沿着河谷迁徙，从云南到四川，沿途许多地方因为有人捕捉，已难见踪影。这可能是它们最北的栖息地。（何佳摄）

10月1日早上，在博窝乡牙查组的村民的两棵核桃树上发现了它们的身影。树下隔着沟谷就是甘孜州的九龙县。（何佳摄）

图2：大紫胸鹦鹉雄鸟的上喙部为红色，雌鸟为黑色。吃核桃就站在树上，能啄开核桃坚硬的硬壳。

图3：鹦鹉只在树上吃核桃。如果核桃掉到地上，鹦鹉不会落地来吃，它随时准备起飞。（何佳摄)

图4：鹦鹉听觉敏锐，可能是后来的车辆响起惊飞了鹦鹉，一瞬间全部飞起。

图5：有些鹦鹉舍不得劳动果实，叼着剥好的核桃飞走。

图6：以前鹦鹉来吃家门口的核桃，村民就敲这个破盆吓走它们。

图7：这只鹦鹉吃了核桃晒晒太阳，附近就是藏民的住房。（中央次尔摄）

图8：2017年9月1日，碰到的鹦鹉栖息在冷杉上。（中央次尔摄）

图9：这一群大紫胸鹦鹉有109只，国庆节这天早上7点半，它们从栖息地前往核桃树集中的牙查组村子吃早餐。

21. 白腹短翅鸲

一只白腹短翅鸲雌鸟从茂盛的草丛中，跳出来看动静。它所站的倒地杉树曾活过几百年。

白腹短翅鸲的亚成鸟也一露真容，脸上的“雀斑”是青少年的标志。

5天后（10月4日）在川大望江校园“魔术林”遇到的白腹短翅鸲雄鸟。

22. 山麻雀

一只红头的山麻雀站在屋脊上，它与常见的树麻雀不一样，白脸颊没有黑斑点。

23.红翅鵙鹛（鵙读作“桔”）

一小群红翅鵙（读作“桔”）鹛雌鸟在挂满松萝的树上找早餐，雄鸟应该更艳丽些，三级飞羽有金黄或桔黄色。注意它的嘴像伯劳，带钩的。

24 北灰鹟

北灰鹟在苹果树上小憩，时刻保持警惕。

25 火斑鸠

火斑鸠藏在树枝深处，探头而望。

26. 朱雀

各种朱雀在博窝生活，细分它们的种类很不容易。

一只雌朱雀成了“荆棘鸟”。茂盛的灌木不仅供它们避险藏身，还给它们提供浆果食物。

27. 黄腹柳莺

黄腹柳莺在南方较常见。

28. 红嘴蓝鹊

红嘴蓝鹊分布广泛，全国许多山区都能看到，出现之前往往听见它们呼朋引伴的聒噪。

29. 绿背山雀

绿背山雀与黄腹山雀是明显的区别中腹部有条“黑拉锁”。

绿背山雀鸣唱时，露出红白的舌头。

30. 棕眉柳莺

棕眉柳莺在灌木丛中鸣叫着找食，极少公开露面，拍这张标准照它只给了4秒钟。当时还把它认成了相似的褐柳莺。

31. 矛纹草鹛

矛纹草鹛在丁央寺周围成群生活。（吴小卫摄）

国庆前夜，来自自北京和成都的鸟友，为博窝乡坑古村村民讲授鸟类保护与旅游发展的关系。30多位村民骑着摩托车，冒着大雨来听讲。

3个小时过去了，村民们还不愿离开，希望专家们再多讲一些鸟类知识。第二天，就有一位村民告诉中央次尔书记，他知道有个大老鹰原来就是金雕，他告诉书记见过金雕的巢在哪个山崖上。

坑古村藏族小朋友次尔鹟姆和妹妹格绒翁姆，还有她们的妈妈，早就注意到了屋子外飞来飞去的鸟。农民夜校的第二天国庆节早上，次尔翁姆和妹妹拿着手机跑来问我，她俩早上去观鸟了，拍了几种鸟问叫什么名，看了手机小小的照片，加上问她们鸟儿的样子，原来一只是喜鹊，一只白鹡鸰，还有一只某种柳莺……次尔翁姆又把手机里的一段视频给我看，是她妈妈在地里干活时拍到的两只“长尾巴鸡”，原来是白腹锦鸡在求偶，长尾巴的雄鸟围着雌鸟一圈圈转圈……就在她家的玉米地里。翁姆说，这种鸡在她家用附近很常见。

国庆假期，北京鸟友和博窝鸟友结伴观鸟。(杨静波摄）

博窝乡党委书记中央次尔，他有个梦想——发展观鸟生态旅游帮助村民增收。

博窝乡党委书记中央次尔和丁央寺的格丁争喇嘛是博窝乡的最早鸟友，他们观察拍摄木里野鸟已有6年之久。从他们拍到的鸟片来看，博窝是雉科鸟类非常富集的地区，十多种雉、鹑在这里生活，在全国鲜见雉科鸟类如此集中的地区。当地老百姓把雉类称作野鸡，根据特征起俗名，比如白腹锦鸡叫做“长尾巴鸡”。以下是中央次尔和格丁争拍过的一些博窝雉科野鸟，相当精彩。

32. 高原“神鸟”藏雪鸡

藏雪鸡在博窝5000多米的高山上，与雪莲贝母为伴，闻其声难见其鸟，被藏族同胞称之“神鸟”，据说有闻声袪病之功。藏雪鸡多年前在高原广泛分布，藏区高原冰川中现在还有冰冻多年的藏雪鸡，当地藏民去“挖雪鸡”，卖作药材。

第一次在博窝拍到野生藏雪鸡，也是木里县首次记录，中央次尔和格丁在高山上寻找了好多天才见其真容。（格丁争摄）

藏雪鸡在高声呼唤同伴。（中央次尔摄）

33. 雪鹑

今年7月21日，听博窝牧民说，有个地方听见雪鹑叫，中央次尔立即叫上格丁曾，一大早出发，两人骑摩托奔波20多公里，上到4000多米高山，再扛着相机和三角架，攀到5000多米一处高地，沿着山头转了五圈，累得够呛。看天色已晚，准备放弃前，决定再努力找一下，上下分路找雪鹑，不见就撤。结果发现一只雪鹑站在高高的石头上大声报警，一群幼鸟钻进石洞，于是记录下难得的画面。这是两人拍鸟中最累的一次，不过很值得。

这只雪鹑生活在5000多米高山上，黄昏时现身。（中央次尔摄）

雪鹑要时刻防着猛禽，石头是了望哨，石缝石洞是避险处。（格丁争摄）

背靠背站立，可以提防不同方向的潜在危险。（格丁争摄）

背腹布满条纹的羽毛，只要隐入高山草甸灌丛，就是射避天敌的隐身衣。（中央次尔摄）

34. 白马鸡

2017年12月5日，一群白马鸡雪后找食。这种雉在博窝较常见。（中央次尔摄）

35. 四川雉鹑

四川雉鹑其实在四川也相当罕见，在博窝见到也不容易，它形踪隐秘，有鸟友蹲守多天想见它一面也失望而归。（中央次尔摄）

36. 高原山鹑

高原山鹑一家子出动。（中央次尔摄）

37.红腹角雉

一只红腹角雉雌鸟在小心张望，不知它衣着艳丽的老公跑到哪去了。（中央次尔摄）

38. 血雉

血雉雄鸟一些部位像沾了血，大覆羽、尾下覆羽、尾上覆羽、脚、头侧、腊膜为红色，故称血雉。（中央次尔摄）

39. 赤麻鸭

赤麻鸭落在博窝高山的一个海子间，这是它迁徙中的高原驿站。博窝高山平台上散落着不少海子，也吸引了迁徙的水鸟和猛禽我，包括白尾海雕。（格丁争摄）

国庆前后观鸟一行。

今年国庆前后北京鸟友木里观鸟之行，因雨季超长，雨水连绵，鸟况受影响，在博窝观测记录到62种鸟类。加上中央次尔、格丁争拍摄的鸟类，合计在木里博窝共观测记录到123种鸟类，分属7目25科83属，鸟种多样性相当丰富。按最新版的鸟类分类，中国现有1468种鸟类，木里鸟多，博窝尤其集中，可以说是隐藏在横断山脉的神秘鸟窝。等待着全国鸟友来观鸟，一定会有更多精彩的发现，更加生动的记录。

（以上图片除署名外，均由北红七哥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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